很难总结乌鲁木齐的生活是怎样的。这里没有固定的样貌,能看到山川,也能看到马路,农民、牧民、工人都生活在这里,街上也有不同的面孔网络炒股配资,汉族、维吾尔族、哈萨克族,不同的人们,烹饪着不同种类的食物。
从地理位置看,一道天山把它和广袤的地域分割开来。这里的人们习惯把山的另一侧称为“内地”,那是更先进、更丰沛的地方。这里的人,从小就被教育,要翻过山,去内地,不要再回来。
一代代年轻人不敢在这里停留,似乎是靠着惯性越过山脉,去见更大的世界。
慢慢地,有越来越多的人回过神来,开始怀疑:这里,我的家乡,到底有什么不能回的?
他们的脚重新踩到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,在城市的角落,一起跳舞,听歌,种花,读书,写字。这一座城市的生活,也有厚重的份量和层次。
为什么愿意留下来?不是因为这里热情,人们之间当然也有隔阂,也不是因为有希望,这片土地当然也承载失望。有人说,一个重要的原因是,“这里有种匮乏中的创造,就像沙漠里的人对水源的渴望,于是也出现了越来越多,扎根的生命。”
展开剩余94%乌鲁木齐的年轻人,开展线下交流活动。 受访者供图
用歌舞带起城市的温度
来乌鲁木齐头几年,庄莉在店里看到跳舞的人,总觉得别扭。
过往的认知里,歌舞是属于舞台的。她经营的这家唱片店,起初不过10平方米,音乐一放,来买碟的年轻人就开始摇头晃脑,这在她之前生活的广东是很难想象的。
歌舞的基因淌在这座城市的血液里。不需要什么特殊场合,早市,夜市,餐厅,出租车,都能传来不同类型的音乐。走在街上,少数民族餐厅的服务员会一边放曲子,一边邀请路人,大家跳一段,再分开,各自继续赶路。
去广场上跳舞的人就更多了。小雨是当地一名舞蹈老师,跳舞跳了30年。不教课的时候,她就跑到广场上,和各民族的叔叔阿姨一起跳舞。当地常有盛大的“麦西来甫”——维吾尔族的广场歌舞集会,民族舞蹈跳进市井的生活中,更即兴,更自然。
一起跳舞的人或许语言不通,年龄也不同,“但是能在同一个空间跳舞”,这是小雨很看重的人和人之间的链接感。
近几年,乌鲁木齐出现了一种新的舞蹈——摇摆舞。这种舞步源自西方,需要充沛的肢体活力和热烈的情绪,重视身体的接触和互动。它和民族舞蹈有相似的路数,比如双人跳、围圈跳等,但又不像传统的舞蹈有严格的规矩,摇摆舞追求身体的解放,一百个人可以跳出一百种样子。
乌鲁木齐的摇摆舞快闪活动。 受访者供图
前两年,小雨在外地学习时,对这种舞步有了兴趣。她决定拉上一起跳舞的三个发小,去四川成都学习。
尽管这种舞蹈与麦西来甫文化有相契合的地方,但差异也不可忽视。小雨的发小张张负责跳男步,得带动对方的情绪,但她是艺术体操出身,动作常常一板一眼,性格也不善于表达,“有点挫败,一开始那几天总进入不了状态。”
几人之前学的舞蹈,都要求人挺拔、气息向上,不能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,摇摆舞反而要求把身体松下来,与地面、人群触碰。而且,她们原本的舞蹈风格也有差异,小雨性格跳脱,喜欢抛出一个眼神,让对方回馈不一样的反应,但张张更愿意死磕动作。
她们只能不断地用身体磨合、交流。去年过完年,几人聚在一起吃饭,像平时一样跟着音乐跳舞,突然有人放起了摇摆舞音乐,几个女孩就随着畅快地跳,也作出了决定:在乌鲁木齐发起首个摇摆舞社群——“摇摆新疆”,带更多人一起跳。
小雨(左)和张张。 受访者供图
最初的两场舞会,反响都超过了她们的预期,“本以为最多就来六七个人,没想到都来了二十多个人。”小雨说,大家没有舞蹈基础,甚至连音乐也不会听,但对这种新鲜的舞蹈充满了好奇。
也有人是冲着亲近的氛围。有一位大哥,次次都来舞会,但从来不跳,他摆手说自己肢体不协调,但是很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气氛,“高中后就没有这种感觉了。”
这也是小雨创建这个社群的目标。她想给一部分人带来娱乐方式的新选择,也带来一点归属感。
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乌鲁木齐,小雨内心一直憋着一股逃离这里的冲动。空气干燥,文化生活也不多,和朋友出门,不过是吃饭、喝咖啡。每次去一趟内地学习,花费高、时间也长,“我学到的新东西,对内地人来说早就习以为常,像摇摆舞,内地已经开展十几年了,我们这才是萌芽期。”
她曾经模仿内地的舞会模式,前半个小时用来教学,然后让大家自由跳。但这在乌鲁木齐效果并不好,“内地很多舞者都会跳,那半个小时就是热身,但我们这里的学员不是,自由舞会上也放不开。”后来,她把教学延长到一个小时,希望能多教几个步子,让大家敢于展现。
乌鲁木齐的摇摆舞会。 受访者供图
一次,有一位内地的舞者来这里,小雨有些慌张和窘迫。她见过大城市的舞会场地,在宽敞又明亮的酒吧,大家在灯下靓丽地转动。但在乌鲁木齐,舞会场地是一个半室外的酒吧空间,光很昏暗。但出乎意料的是,那位内地舞者反而羡慕起来,觉得这样的环境,更让人舒服放松。
小雨踏实下来,换掉原本的爵士音乐,用新疆的曲子,和内地舞者跳了起来。
“慢慢地,我好像觉得我属于这个城市了。”社群发展起来之后,小雨开始穿进乌鲁木齐的大街小巷,穿过高层的楼房和电梯,在角落里邀请大家一起来跳摇摆舞。零下二十多度的冬天,人和人只要把手挽起来,也能跳个把小时。
她想把这种舞蹈传播出去,让大家一起跳起来,没考虑盈利,招收的学员,也经常免费回来复训。不是只有她有这个想法。举办舞会的那处场地,老板一直坚持不收钱,在周末晚上的黄金时段把桌椅挪掉,只希望年轻人能来这里多热闹热闹。
“这里有群人,是想把这个城市的温度带起来的。”
这群人包括庄莉。“又见留声机”唱片店经营了31年,她一直不想当成一门生意来做。
在乌鲁木齐经营31年的唱片店“又见留声机”。 受访者供图
店里拒绝刻意的拍照和打卡,她也不爱向顾客推销任何唱片,但对真切的交流,她一直来者不拒。有时候,和顾客聊着某个乐队或歌手,就聊到了电影和书,又聊起了生活。只见过一两次面的顾客,会踏实地把这里当成树洞,向庄莉讲起生活的变故,她总是默默倾听。
这家店伴随了当地几代人的成长。
前段时间,店里来了一位20多岁的男孩,一张口,眼睛就红:“姐,你怎么还在这?”他从小学就和妈妈来这里买碟,这回再走进来,像穿越时空。
男孩停不下来,唠起小时候的事情,买过的唱片,听过的林肯公园。庄莉觉得感动,店搬了几次,面积从10平方米,到30平方米,再到70平方米,装潢变了,但兜兜转转,总有些东西没变。
不过,庄莉也有好几次,动了想回广东的心思,“一种归属感突然来了,毕竟这里离家还是太远了。”但思前想后,庄莉还是放弃了。她舍不得在店里碰到的那些人,比如,省了一个月午饭钱拿来买碟的学生。还有新店开业时,直接把一笔资金打过来的大哥。对方没有任何要求,只希望这家店能一直开下去。
“我觉得,这个店仿佛是一处精神上的‘收容所’。”是庄莉的,也是很多乌鲁木齐人的。
“又见留声机”店内。 新京报记者 彭冲 摄
身份的破碎,故乡的意义
庄莉提到的那种归属感,有人一直是模糊的。
26岁的吴天一已经习惯了,要花大段文字解释自己的来路。比如,为什么她出生在新疆,长得却“不像新疆人”。
作为一名典型的“疆三代”,她的祖辈都是汉族,上世纪50年代从广西、河北等地来到新疆,支援边疆建设。从小,家里的饭桌就和当地人不一样:有白切鸡和青菜,还有汤和米饭。
也是从很小的时候,她被一遍遍叮嘱:要走出去。“明明在这里生长了很多年,有非常多回忆和朋友,还是要被‘连根拔起’。”每次被问到家乡是哪,吴天一都会像祖辈和父辈一样犹豫一下,“好像这里有一点,那里也有一点。”
困惑是一代代传下来的。但比起“疆一代”和“疆二代”,吴天一的机会和资源还是多了不少。她大学考到了福建厦门,又在研究生阶段飞往英国伦敦,毕业后,在浙江杭州考进了体制内。用她的话说,这是一段“效率很高”的人生。
但工作了不到一年后,她开始怀疑工作的意义,决定辞职。
想法传到77岁的外婆刘倩冰那里,吴天一随即收到了三条长长的语音。她当时正在值班,怕又是那些陈词滥调的劝说,没敢听。
等下班回到住处,她才按了播放。“大意是我是新时代女性,外婆觉得我有权选择我喜欢的工作,哪怕现在这份工作来得不容易,也该试一试。”
吴天一突然有了股冲动,辞职后,要给外婆写一本回忆录。她很好奇,外婆这一代人,到底经历了什么,为何愿意支持自己选择一种不稳定的人生?
外婆刘倩冰抱着小时候的吴天一。 受访者供图
之前,她对这个家族历史的了解,仅限于那些浓墨重彩的片段,比如,外婆家曾是县里第一个万元户,家里很早就有彩色电视,外公和外婆都很喜欢文学和电影,是为爱从祖国的南部广西凤山,私奔到了新疆的北端阿勒泰。
等她辞职回到乌鲁木齐,开始和外婆聊天,吴天一才知道,祖辈的人生远比她的要跌宕,对于不稳定,外婆也远比她更习以为常。
外婆刘倩冰3岁丧母,没有人照料,她就吃百家饭长大。那段时间,她觉得“好像自己不存在(于世界上)”。后来,她和吴天一的外公相恋,两人因为家境和阶级差异大,父母不同意,便私奔到了阿勒泰一个叫吉木乃的小县城。来之前,两人对新疆的了解全来自于政府的宣传海报:这里工作机会多。
苦头没少吃。吃惯了米的胃,难以适应羊肉和黑茶,吃馒头就像嚼棉花,吴天一的外公大病一场。
年轻时的刘倩冰。 受访者供图
零下三十摄氏度的天气,连毛裤都没穿过的刘倩冰,开始学着穿厚棉裤走路。她的记忆里,冬天总有碎玉一样的声音——县城缺水,新疆的夏季来得晚,冰川难融,生产队要穿着毡筒靴砸冰,碎冰顺着河流落下来,像碎玉一样,人们这才能有水喝。
吴天一的外公,因为一些原因遭受打压,丢了工作。养家就成了刘倩冰的事儿,她磨过面粉,拉过土块,织过地毯,直到现在还能熟练比画出织布的动作。后来,她还买来裁剪书,学做衣服、开裁缝店。除了赚钱,还得料理家务,刘倩冰连剪头发的时间都没有,就戴一个白帽子,方便干活。
“那个年代的个体户,得和县里各种人去周旋。又是女的,她也遭了一些风言风语。”吴天一说。
刘倩冰就这样把四个孩子都培养成了大学生。再苦的时候,也没想过离开新疆。是因为无处可去,也是因为挂牵着这里的家庭。她能苦中作乐,看完《红色娘子军》,她就拿装土块的模子当枪,学跳芭蕾舞,转圈,踮脚,举枪。土块场地很平,跳起来方便,旁边的人都笑她:“也不嫌累。”
日子一过就是60年。退休之后,刘倩冰又自学了民族乐器艾捷克和热瓦普,组了乐队,常跟着社区演出,还上了当地的春晚。如今,每次离开新疆,倒觉得哪里都潮湿炎热,“还是这里最好。”
退休后的刘倩冰开始学习民族乐器。 受访者供图
“这种坚韧的力量和他们做过的‘反抗’,给了我很多鼓励。”吴天一觉得,自己顺着祖辈的线索,才找到了这个世界上属于自己的部分,丰满了自己对这片土地的了解。也是因为这几代人的故事,才生成了故乡的意义。
从去年开始,吴天一把祖辈的经历分享到了小红书上。她发现,写家史的过程,不只让自己的来路更清晰,还帮她找到了不少惊喜。
有疆三代在评论区分享了自己对祖辈的记忆,还有人觉得,借由吴天一的文字,仿佛自己也有机会了解已经去世的祖辈的人生。故事不断传播,同为疆三代的笑笑也读到了吴天一的笔记,巧合的是,两人儿时曾是玩伴,后来因为吴天一搬去乌鲁木齐断了联系。看到小红书笔记后,笑笑立马给吴天一发来私信:“我点开一看竟然刷到你啦,我爷爷奶奶当时住二楼,在你爷爷奶奶家楼下。”两人翻出了祖辈的合影,决定要买同款的衣服,下次见面穿着拍照。
不过,评论区里分享更多的,还是属于这个群体的共同困惑:“我们到底属于哪里?我们应该留下还是离开?如果要留下,那个理由是什么?”
在吴天一看来,这个困境或许永远无解。她分享自己经历的本意也不是劝大家都留在新疆。“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新疆,看更大的世界,这都没有错,新疆人应该来去自由。我们可以思考这个群体的困境,但是答案不一定是像我一样回到新疆,我只是想让大家看到,有我这样一种可能性。”
她一再强调,自己能做的,或许只是去讲述一下,这一代人正在发生什么,让大家心里的冲突或者不够自洽的部分,稍微得到一点圆满。
吴天一(右二)和家人。 受访者供图
彼此看见,共同行动
为了缓解新疆年轻人心里的这种情绪,鹤望选择把大家聚在一起,面对面地说说话。
他成长在乌鲁木齐,18岁考去东北读书,又到了上海实习,总感觉大城市里人和人之间的链接太短,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提供服务的工具。他决定回家。
回到乌鲁木齐,他发现,要和人亲近也不容易。自己以前的同学和朋友,要么早已经离开新疆,到了国外或内地,要么是带着怨气生活,总觉得这里的一切不如意。疫情过后的冬天,他决定,在乌鲁木齐组织一场线下读书会,为自己和更多年轻人提供一个情绪的出口。
活动当天,来了八个人。意外的是,几乎没人聊书,大家像是在水底憋了太久,急不可耐地喘息,表达,讲自己的经历,聊自己的情绪。有人说,自己为了让父母修复关系,把《非暴力沟通》这本书读出来、再录下来,放给父母听。有广东籍的00后,讲自己如何在异乡迷茫又执着地探索自己的人生。有人分享李娟的诗,有人聊到了遥远的阿那亚。
“好像太久没在线下见到这种渴望的眼神和友好的氛围了,而且以前大家觉得只有在上海、北京这种一线城市才能遇到有趣的年轻人,但其实不是的。”这场读书会之后,鹤望发起了“万守新疆”社群,开始定期举办这样的交流活动。
万守新疆线下交流活动。 受访者供图
冰莹是首场读书会的参加者之一。那个时候,她刚刚一路从上海“逃”回新疆。
原本,大学毕业后,她在上海做景观设计。给房地产项目服务,工作常常是挠头抓耳的,“我做的设计会有人喜欢吗?”隔着屏幕和图纸,她觉得好像从没跟使用那个空间的人连在一起。
屏幕上打开了一叠窗口,她不知道要往哪一个去,喘不过气,她只想彻底关机,重启。
“实在不行就回来。”父母也劝她。但冰莹总觉得,回来应该有更好的理由,不该是“退而求其次”的选择。
直到她看到了同济大学刘悦来教授的演讲《共治的景观》,才了解到了这个行业的另一种可能性:把城市社区里维护不好的绿化地和边角料地,让大家一起动手,改造成社区花园,让每个人都成为社区和城市的主人。
她决心辞掉工作,跑到了杭州的乡村,开始着手做社区营造。在青山村和良渚文化村,冰莹的确对这一概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。但这份工作终归不是一个深思熟虑过后的选择,工资低,机构只有她和老板两个人,老板家在杭州,常回家,她就得一个人在陌生的村庄里游荡,听着听不懂的方言,感觉不到和这个村庄的一丁点儿联系。
她还是决定先回家,回新疆。
“我最害怕的是,我会不会又是逃回来了?”
从上海,到杭州,再到新疆,她觉得自己好像一路都在逃。那个冬天的一天,她觉得自己胸口被什么压着,呼吸不过来,就跑去植物园,坐在长椅上,拿出一张白纸,开始梳理自己过往的“逃跑路线”。大学毕业后,她搬了十多次家,换过工作,也换过城市,每一次都有一些不得不离开的理由,比如,租房中介跑路了,和同事实在处不来,太讨厌某个项目的PPT。
等写完,气也顺了,她接纳了自己的逃避,“我每次逃,还是逃去了更接近我理想之地的地方。”
理想在2023年7月开始萌芽——刘悦来教授援疆,她在微博上发了私信,本想请教一些关于社区营造的问题,没想到刘悦来正准备在乌鲁木齐开展实践,她就这样成了事务助理。
在刘悦来的指导下,冰莹发起了乌龟营造社区发展中心,在当地开展参与式的社区规划与社区营造,鹤望也加入进来。
“取名‘乌龟’,是因为这其实是一个很慢的事,不是设计好了就能马上施工落成,需要调动多方力量、收集意见,慢慢来。”冰莹说。
虽然慢,乌龟营造还是取得了一点成就。2023年,乌鲁木齐出现了8个共建的社区花园,一年后,这个数字达到了63。
参与花园共建的志愿者,在卡牌上写下“浪漫的花可以在任何地方盛开”。 受访者供图
虽然这在乌鲁木齐算是新鲜事物,但居民的参与热情并不低。尤其对于很多少数民族来说,种花几乎是一种本能。有小朋友搬来一摞快要比自己高的砖块,圈出一块地,栽种花卉,或者用当地电工企业的电线绕成卡牌,再涂上色彩,固定在座椅上,或者是在废旧的玻璃上,写诗句,再放进草地。曾经濒临废弃的花园,通过居民的创意,变成了属于社区的生机“领地”。有遛狗的居民看到,直夸“做得好”,“应该给你们发高工资,留住你们。”
乌鲁木齐冰雪季漫长,得持续半年。2024年冬天,乌龟营造和中央美术学院“家园与诗”社会实验小组,用纸叠出玫瑰,在白茫茫的雪地里“种”下了1000朵玫瑰花。
在雪地里“种”下的玫瑰花。 受访者供图
“大家创造力很强。过去多少年,乌鲁木齐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内地,有些东西我们这里没有,但是越贫瘠的时候,人就越更渴望创造。”鹤望说。
如果说万守新疆更像是同温层里的人抱团取暖,社区营造似乎更开放,上到政府部门,下到街道办、社区书记和居民,大家共同参与进来,“不只是守护我们愿意守护的那部分,还有城市里很多隐秘的边角。”冰莹说。
今年,万守新疆和乌龟营造又来了一位新的青年成员:苍苍。他在北京、广州、成都等地转了一圈之后,决定放弃在成都的社区营造工作,回到自己更了解、更同频的家乡来。
“我们就住在这个社区里,这就是我们的家园,所以我们去建设它,会更顺理成章。”看似是建花园,其实是在增进人和人之间的互动,“如果大家都没有共同的一些经历背景,怎么站在一起。”苍苍说。
乌鲁木齐的共建花园点位。 受访者供图
回来的种子其实在去年5月就已经埋下。他通过小红书了解到了乌龟营造和万守新疆,鹤望和冰莹给三人拉了群,群名就叫:“留在新疆的某个理由”。
至于这个理由,几人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,“可能就是,我的根在这里。”冰莹说。
如今,万守新疆已经有约1500名社群成员,年龄大多在25至35岁,很大一部分是返疆青年。返疆的原因各式各样:大城市压力大,父母要求,还有人是在外工作时听见家乡的歌曲,突然就想要回来。
“我组建社群,就是希望让更多年轻人留在这里,一个人能接触到的人,决定了他对这个城市的感觉。我希望社群里大家能在彼此身上找到认同感,至少可以多一个留在这里的理由。”鹤望介绍,这也是社群名字的由来:万守,one soul(一个灵魂)的谐音,“于万千人之中守护自己的灵魂,回到新疆后,过好自己的生活,然后彼此看见,共同行动。”
年轻人在这片土地上的行动,一直没有停下。今年年初,他们一次春播活动的合影,在小红书烟火生活季·乌鲁木齐站活动举办期间,登上了地铁站的大屏。
“原来我们也是值得被展示的。”
三人都觉得很惊喜。鹤望感受到,其实万守新疆和小红书做的事情很类似——守护平凡,鼓励的活动参与者是那些更真诚、更真实、更勇敢作出选择的人。
“这次我们的照片被选中,有一种很平凡但被守护的感觉。”鹤望说。
2025年4月,乌龟营造发起了一场春播活动。 图源:小红书烟火生活季
他们的照片,拍摄于今年开春。当时,乌龟营造收到了来自湖北武汉某个社区营造团队的礼物:铲子。乌鲁木齐的雪刚化,春天来得很突然,在一处共建点位“折叠花园”,冰莹看到有细小的绿苗,从土里怯生生露出来。
“不如做一场春播的活动。”
她发起了招募,隔了一周,十几位年轻人一起踩到裸露的土地上,拿起铲子,刨土,捡拾,播种。
文/彭冲
校对 陈荻雁网络炒股配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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